《圍城》播出之后,錢鐘書特意給陳道明寫了一封信,說陳讓他看見了一個活的方鴻漸。
在同一年播出的《渴望》和《圍城》,成為中國電視劇歷史上最重要的家庭劇和文人戲的代表作品,并在電視劇一開端就樹立起難以逾越的標桿。
陳道明一炮而紅,躍升一線演員。迅速走紅帶來的浮躁和狂妄,陳道明說自己在那時都有過。
因為《圍城》,陳道明與錢鐘書結(jié)識,并幾次向他討教,“他當時(對方鴻漸)一點建議都沒有,就對我說隨便弄”?梢焕弦簧僭谝黄饏s什么都聊。深居簡出的老人同意了他邊聊邊錄影的要求,陳道明留下了難得的2個小時的影音資料,也記住了錢先生的恬淡。
錢鐘書家里,沒有任何家用電器,陳道明記得最深的是唯一出聲的就是煎藥的藥鍋子,一到點,那個藥鍋子就“噗”響一下。可他很羨慕錢先生家里彌漫的氣息,那種聞得到書香,也讓人感到安靜的氛圍,眼前是兩位飽讀詩書,卻非常浪漫、非常懂得生活的老人,他看到了一種真實的從容。迷茫的年輕人突然感覺,在這樣的文化人面前,自己狗屁不是。“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了自己特可憐,在學問面前,你特別可憐,你的自信也突然間特別無助。”
那樣的談話也讓他想起了父親。曾經(jīng)他跟父親也聊過演員這個職業(yè),出身于醫(yī)藥世家、畢業(yè)于燕京大學、身為翻譯的父親不愿意讓他干這一行,那時演員被叫作戲子。但為了躲避上山下鄉(xiāng),一個書香門第的孩子陰差陽錯走上演戲這條路。
之后,他開始反思自己的職業(yè),“我覺得我的前半段生活近乎于可笑,也有點搖頭晃腦了,有點莫名其妙。”他發(fā)現(xiàn)這個躁動的圈子帶給人不由自主的浮夸,優(yōu)點和缺點一樣,容易被人夸大,“當你突然間被別人的贊揚聲包圍了,你的抵抗力到底有多強?你還是你自己嗎?”他重新想,“到底應(yīng)該怎么存在才算是正常人?”
90年代初父親去世,加劇了他對演戲的懷疑。他甚至一度厭惡演戲,一到劇組就感到如在煉獄般渾身不舒服。1993年到1999年,陳道明都處在這樣一種半退隱的游離狀態(tài)。
可已年過40,要想離開一個熟悉行業(yè),是很難做到的一件事。“我想離開這個行業(yè),可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,我還能做什么?”他對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說。
黃蜀芹曾說,其實陳道明和方鴻漸很不一樣。
可方鴻漸之后,他那種游離、促狹的狀態(tài)似乎附著在陳道明身上,并延續(xù)至今。
他認為,唯一的方法就是即使不求人表揚你,至少也爭取叫人家少批評你。
他給自己定下了未來希望成為的樣子:一個滿腹經(jīng)綸,卻不炫耀的平凡人。
一旦甘愿放下名利的欲望,也就不需要去假裝和說套話了。他給自己定下準則,在拍戲的時候用功、用心、用力,就行了。
只在戲里低頭
馮小剛曾經(jīng)比喻兩個好友陳道明和葛優(yōu)的不同。“他和葛優(yōu)是要好的朋友,但這一點卻和葛優(yōu)截然不同。葛優(yōu)如遇違章被警察攔下,必是先摸著腦袋嘿嘿嘿地笑,然后做出一副‘哥們兒認栽’的實誠表情。無不令警察叔叔心生憐憫,臉上雖然還是威嚴,心里卻已經(jīng)在說:我們愛你還愛不過來呢。而陳道明若是被警察攔下,可以想象,那表情一定是,‘要殺要剮您看著辦吧’。結(jié)果可想而知。”
他屬于不愛認錯的那種人,即使吃眼前虧也絕不低頭。
一次在某電視劇的開機發(fā)布會上,其他演員都說完了褒獎戲的場面話,投資方幾番勸說,坐在最偏位置的陳道明開口了,“我沒什么可說的,一切要等演完了再談,現(xiàn)在說的都是假話。”
他說之所以答應(yīng)角色,是因為“劇本的質(zhì)量得說得過去”,而自己并不是收視率的保證。